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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決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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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決戰(8)

通常來說, 普通的人類是無法看見黑色幽靈的存在的,那是只有亞人才能看到的生物。

但在極端的情況下——比如說情緒極度激烈、或者被黑色幽靈的殺意掠奪走生命的那一瞬間,普通人也是能看到亞人的。但這種情況的出現,就意味著這個能看見黑色幽靈的普通人已經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機會。

可除此之外, 也有例外的情況。

——比方說, 洪流現象。

即使是鹿見春名原本的世界, 洪流現象出現的次數也太少太少了, 不了解這種現象的不止是那些研究亞人的人類而已, 還包括亞人本身。

鹿見春名只是從其他的亞人那裏聽說過中村慎也這個引發過[洪流現象]的亞人,至於更多的細節……他沒什麽興趣打聽,所以也不知道——在[洪流現象]出現的時候, IBM粒子爆發而出現的數十個黑色幽靈是能被人類的肉眼觀察到的,也能被監控器之類的電子設備捕捉、並且記錄下來。

而在這些自以為殺死了叛徒和警察的組織成員的眼中,銀白色的、偌大的實驗室之中,突然憑空出現了無數的黑色的怪物。

這些怪物有著野獸般巨大而鋒利的利爪,身高長達三米, 背後生長著如同蝙蝠一樣的翼翅, 沒有五官, 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純黑色的惡魔。

惡魔一個接一個地出現,林立在實驗室中, 他們這些組織成員就算加上整個研究所中的研究員, 人數也遠遠小於這些黑色的惡魔……他們被恐怖的魔鬼淹沒其中。

那個踩著鹿見春名的手的代號成員突然感覺到了腳腕上傳來被鉗制的痛感,忍著恐懼下意識地低下頭去,映入眼中的是燦爛無比的金色的眼瞳。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雙眼睛。

與其說那是人類的眼睛,更像是兇猛殘忍的捕食者、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獵手, 那雙眼睛中的金色在燃燒,燦爛的焰火在他的瞳孔之中跳躍, 鋪天蓋地用來的森寒的殺意幾乎讓他下意識地陷入了窒息之中。

“沒人在乎?”

他聽見鹿見春名輕飄飄地問。

這位囂張的組織成員已經說不出話來,按照他貧瘠的知識水平,根本無法理解已經死去的人是怎麽又活過來的。

詐屍的恐怖現象和滿室的黑色惡魔讓他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數度想要張嘴說些什麽,卻只能發出一點顫抖的氣音來。

——怪物。

“沒關系。”

鹿見春名好像並不在意會不會得到回答,自顧自地便接下了下一句話。

“我在乎就好了。”

死人當然不用在乎什麽叛徒、什麽警察了……畢竟他們自己很快也要變成無人在意的人了。

鹿見春名高興地微笑了一下。

帶著這樣幾乎可以稱之為是溫柔的表情,鹿見春名握住那個代號成員腳腕的手一用力,對方便慘嚎著被狠狠摔倒了地面上——但慘叫聲也被咽了回去,因為鹿見春名將槍口塞進了他的嘴裏。

槍響聲過後,這個組織成員的身體緩緩軟倒了下去。

而這聲槍響像是某種號令一般,在響起的瞬間,滿室林立的數十上百個黑色幽靈開始了一場屠殺。

——毫無疑問,這是單方面的屠殺。

高大的黑色幽靈擁有能將人類輕而易舉殺死的能力,即使開槍也無濟於事,子彈在穿過黑色幽靈的身體、打出一個微小的空腔來之後,IBM粒子又很快讓黑色幽靈的身體覆原。

這裏是地下,幾乎沒有能夠逃生的路,這些將萩原研二殺死的兇手們只能徒勞地坐著困獸之鬥。

那個朝萩原研二開槍、偽裝成了研究員的組織殺手已經退無可退了。

在發覺朝黑色幽靈開槍毫無用處之後,他果斷地將槍口對準了鹿見春名——而這毫無疑問,是個錯誤的選擇。

亞人不畏懼死亡,他只能驚恐地看著那個有著銀發的少年在子彈傾瀉構成的雨幕之中倒下,又再度站起來,一點一點地逼近他。

不死者和惡魔同時襲來,這讓他根本無法抵抗。

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經死了,那些站在研究所之中的黑色幽靈丟下利爪上抓著的屍體,所有惡魔都做出了同一個動作——他們齊齊朝他看了過來。

數不清的沒有五官的臉同時註視他,空氣中湧動著近乎實質化的殺意。

他的精神徹底崩潰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看到的是無數個朝自己撲過來的黑色的幽靈,利爪將他淹沒在IBM粒子之中,將他徹底撕碎。

在完成屠殺之後,研究所之中除了鹿見春名之外已經不剩下什麽活人了——他產生[洪流現象]的誘因是無比極端和強烈的想要覆仇的願望,但在完成了這個願望之後,這數量極多的黑色幽靈也沒有消失。

但同樣的,這些黑色幽靈是不受他控制的,他們好像懷揣著某些好奇心,在研究所之中四散分布開來。

而安裝在研究所天花板一角的監控攝像頭正在緩緩移動,用鏡頭觀察著這一切。

隱藏在監控攝像頭之後的人是烏丸蓮耶——他在覺得驚喜的同時又有些苦惱。

驚喜是在於這些黑色幽靈。

因為[洪流現象]而誕生的黑色幽靈是能夠被電子設備記錄下來的,所以他十分清楚地觀看完了這些黑色幽靈屠殺組織成員的全過程……他們殺人時就像踩死螻蟻一樣輕易。

至於這些人的死嘛……委實說,烏丸蓮耶並不在意,在派這些人去阻止告死鳥的時候,他就做好了這些人全部都要消耗掉的準備了。

而這些人的死亡為他換來了十分有用的情報——告死鳥所具備的超能力,超乎他的想象。

他凝視著逐漸靠近攝像頭的黑色幽靈,忍不住在心裏想。

如果……如果他能得到這種力量的話……

眼前的畫面驟然消失了——對這個會動的東西感到厭煩的黑色幽靈十分幹脆地毀掉了它。

無數個藏太似乎還隱約記得一點鹿見春名來到這個研究所的目的,一個接一個成群結隊地朝研究所的內部走去。

裝著外裝大腦的玻璃罐很大、也很堅硬,如果只憑借著藏太的利爪,是不可能將之擊破的。

但黑色幽靈是亞人的半身,是有意識存在的——有的黑色幽靈甚至能夠幫助主人使用機器收割農田、還可以學會使用槍械。

毀了這個大腦——這個念頭同時在無數個藏太的腦中同步地響起。

控制臺被蠻力整個拆除拔了下來,蠻橫地投擲向那個貫通兩層樓的巨大的玻璃培養皿。

培養皿承受不住重物的打擊,玻璃的表面已經開始逐漸裂開,澄黃色的培養液溢了出來。

下一秒,整個巨大的玻璃培養皿整個爆裂開來,直徑足有三米的巨大的外裝大腦砸在了地面上,然後被一擁而上的黑色幽靈徹底撕碎。

……

與此同時,烏丸蓮耶驟然感覺自己失去了在虛擬的世界之中如臂指使般的力量。

在他的世界之中洪流般奔湧而過的意識流之中原本蘊含了無數的信息碎片,他可以通過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得知日本境內發生的任何事情……但這些洪流在瞬間就幹涸了,他的意識之中只剩下一片漆黑,就連思維都變得遲鈍了起來。

烏丸蓮耶極度驚懼——他意識到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他試圖退出這個崩潰的意識網絡之中,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做到。

而隨之而來的,是意識幾乎被絞碎的痛苦。

*

在離開研究所的時候,貝爾摩德沒有騎那輛格外顯眼的哈雷。

那本來就是她刻意為了留下線索、引紅方的人來到這個研究所才特地準備的摩托車,在跑路離開的時刻當然要更加低調了。

她現在偽裝成了十分普通的年輕男性,乘坐在地鐵上。

地鐵上的人並不算多,她坐在座位上,用手機觀看著《永生之門》發表會的直播——在兩百個幸運玩家剛進入游戲不久後,她就從直播的收音之中聽到了一聲巨響。

貝爾摩德判斷了一下,幾乎可以認定那是爆炸的聲音。

既然會場出現了爆炸,那麽為了人身安全期間,《永生之門》的發表會是勢必會暫停的。既然發表會暫停,那麽這些首批體驗玩家也不得不終止游戲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左上角顯示的時間,距離《永生之門》的公測開啟還有二十分鐘。

能不能在這二十分鐘裏毀掉外裝大腦、阻止BOSS,就要看公安和FBI的人有沒有用了。

她能做的都做了、能給予的提示也毫不吝嗇地給了出去,如果到這種地步都無法挫敗BOSS的計劃……那麽只能說,組織的成功是有原因的。

時間逐漸流逝,而隨著時間緩慢而穩定地跳動,烏丸蓮耶的計劃失敗的可能性也在逐漸降低——等貝爾摩德終於覺得有些失望的時候,《永生之門》發表會的直播驟然中斷了。

而在下一刻,她的手機上彈出來了一個彈窗。

[檢測到有外部有非正常因素造成的損毀,是否開啟自毀模式?]

——這是能夠遠程控制外裝大腦的程序。

而貝爾摩德等的就是這一刻。

烏丸蓮耶是靠那兩百個人形成的意識網絡才能夠操縱那些電子設備的,如果要進行比喻的話,那麽烏丸蓮耶和外裝大腦就相當於是計算機的硬件設備,而那兩百個玩家的意識網絡則是網線——網線拔掉了,就算這是臺超級計算機也不管用。

但在意識網絡沒有斷掉之前,貝爾摩德是不能通過網絡開啟外裝大腦的自毀程序的,那必然會被烏丸蓮耶的意識捕捉到。

但既然網絡斷開,那麽就到了開啟自毀模式的時候。

她想要的是一勞永逸——貝爾摩德並不知道烏丸蓮耶現在在哪裏,但是沒關系,即使身體還是活著的,只要腦死亡了,那麽烏丸蓮耶跟死人有什麽區別?

外裝大腦想要啟動自毀程序並不容易——一般來說,這個模式根本無法開啟,除非受到了外部的入侵。

這是利用烏丸蓮耶的大腦皮層組織巨大化才制造出來的外裝大腦,烏丸蓮耶當然也只允許自己使用,如果其他人敢竊取這個裝置,只要從讓外裝大腦從外部受到非正常的打擊,就能夠鎖定意識,並且開啟自毀……那麽連接在一起的竊取者的意識,也會遭受到無可遏制的毀滅。

而這個自毀程序,現在輪到烏丸蓮耶本人來承受了。

啟動自毀程序需要三道密鑰口令,這也是為了防止被其他人刻意破壞;但很不巧,設置這個程序的研究員對貝爾摩德愛到了癡迷的程度,幾杯酒灌下去,老老實實地將密鑰告訴了她。

畢竟,她是BOSS最信任的心腹啊,其他人都有背叛的可能,她貝爾摩德怎麽會對BOSS不忠呢?

懷揣著微妙的心情,貝爾摩德一邊在心裏輕輕哼著歌,一邊輸入了密鑰。

[自毀模式已開啟]

*

鹿見春名沒有去管那些暴走的黑色幽靈。

他踩過流了滿地的血水和屍體,有些茫然地走到了萩原研二的身邊。

像是支撐不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樣,他緩緩坐了下來。

心中只有空白和巨大的缺陷,以及蔓延的苦澀。

鹿見春名的動作頓了頓——他摸到了衣服口袋裏裝著的一個堅硬的東西。

他摸出那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打開盒子後,露出內裏裝著的一對對接,造型像是羽翼,精心雕琢的線條緊密地嵌合在一起。

可現在這個對戒失去了它的主人。

鹿見春名的視線都變得有些模糊。他強行壓下喉頭的哽咽,握住了萩原研二的指尖——很冷。

萩原研二的體溫從來沒有這麽冰涼過,連他的體溫都顯得要溫暖一些。

鑲嵌著燦爛耀眼的寶石的戒指被緩緩戴在了萩原研二的無名指上,戒圈和他完全契合,可萩原研二無法再睜開眼睛看一眼了。

他將手指緩緩擠入萩原研二指間的縫隙之中,和他十指相扣,戒指冰冷的觸感透過緊密貼合的肌膚傳遞過來。

鹿見春名的視線像是恐懼著什麽一樣,緩緩地、一點一點地移到了萩原研二神情沈靜的臉上。

……但他的視線頓住了。

似乎有什麽不大對勁的地方——鹿見春名的心臟瞬間狂跳起來,他緊緊盯著萩原研二胸口被子彈貫穿的地方。

襯衣和西服都因為被子彈貫穿而撕裂了,但織物下萩原研二的皮膚上卻沒有出現傷口,那裏的皮膚完好無損,就好像根本沒有受過傷一樣。

——和死而覆生的他一樣。

但鹿見春名清楚,萩原研二不是亞人,這個世界中只有他一個亞人的存在。

但在希望出現的那一刻,不管希望有多麽渺茫,他都願意不顧一切地去試一試。

即使傷口愈合,但萩原研二的身體之中仍然沒有心臟跳動的脈搏。

但既然原本受傷的是心臟,那麽進行急救的話,鹿見春名的首選也會是心臟覆蘇。

他兩只手合攏在一起,準確地摁在萩原研二的胸口,在進行急救的同時,又乞求著奇跡能夠再一次地降臨。

汗水在鹿見春名的額角凝聚,砸在地板上,融進血液之中。他的銀發隨著用力的動作而從肩頭垂落,掃過了萩原研二的頸側。

也許是神明終於願意將最珍貴的禮物交還給他,萩原研二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比寶石還要絢爛的紫羅蘭色終於再度有了生命的光輝。

他微微笑了一下,擡起了戴上戒指的手。

“小詩是在向我求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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